卷三 【旭日，禽函】 第078章 【夜色如水（上）】

　　那个成天欺负向暖的吴妈！

　　牧笙回忆起第一次见着向暖时，向暖就被这个吴妈欺负着，怎么现在向暖还在这？

　　听着门外吴妈骂骂咧咧的声音，牧笙隐隐怒气上涌，勉强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去，向暖却再次推门进来了。

　　“吴妈让我来劈柴。”迎着牧笙疑问的目光，向暖笑着道，又转身去取柴刀了。

　　熟练的拾起干柴架在木桩之上，娇小的向暖双手举着几乎齐腰高的柴刀，正要下劈，却被牧笙一把夺过了柴刀。

　　“那个吴妈那么欺负你，让你干这么重的活，还睡柴房这种地方，这样的日子向暖你都能过得了么？”说话间牧笙举起柴刀劈了下去，却只磕出了几片木屑，看得向暖又咯咯笑了起来。

　　“还好啊，吴妈给我提供吃住，向暖已经很感激了，向暖不比牧笙哥哥。”向暖笑着接过柴刀，道，“牧笙哥哥以前一定生活在一个好人家，吃饱喝足的，当然也不会干这些粗活。”

　　“好人家？”牧笙苦笑一声，心里想到，“我算是生活在一个‘人家’么？”

　　没有注意到牧笙黯然的神色，向暖将柴刀搁在木柴之上，依着纵向的条纹，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将柴刀的刃面磕进了木柴的纹理之中，示意牧笙再劈。

　　接过卡着木柴的柴刀，牧笙狠劲地朝木桩劈了下去，“咔嚓”一声，木柴果然应声而裂。

　　“怎么样，这样劈轻松多了吧！”向暖笑道，又递过一根木柴，示意牧笙模仿她刚才的动作，又道，“你之前那样，是把柴刀当斧头用了。每根木柴都有自己的纹路，所以你得照着木柴本身的纹路来劈，不然就会事倍功半的。”

　　“得照着其本身的纹路么？”牧笙喃喃道，将柴刃磕进木柴之中，高举，劈下，木柴再次应声裂开，轻松完成。

　　“就是这样！”向暖鼓着掌笑道，“牧笙哥哥真厉害，一学就会！”

　　“是么？”牧笙憨厚地笑了一声，又拾过一块木柴继续劈着，“得劈多少柴啊？”

　　“没有具体的数目，”向暖一遍帮忙递着木柴，一边说道，“吴妈就一直让我劈着，闲的时候劈到亥时左右，忙的时候就得劈到子时了。”

　　“子时？那岂不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牧笙眼神缓缓变冷，“那向暖你真就这么一直劈柴劈到那么晚么？”

　　“对啊！”

　　“你就不会偷懒么？”

　　“向暖才不会偷懒。”向暖嘟着小嘴瞪了一眼牧笙，道：“牧笙哥哥要是不愿意劈，向暖自己来好了。”说着就要来夺牧笙的柴刀。

　　“你误会了。”随手劈开一根木柴，牧笙问道，“那，是不是劈完所有的木柴就可以休息了？”

　　“所有的木柴？”向暖指了指四周，有些咋舌，“等劈完所有的木柴，那得到明天了吧！”

　　看着几乎堆满柴房的木柴，牧笙不禁也有些汗颜，朦胧的灯光下，向暖娇小的身形在庞大的柴堆面前更显得单薄，咬咬牙，牧笙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可是，牧笙哥哥你还中暑着啊！”

　　“没事儿！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又怎么可以让向暖受这种累？”向暖还要劝阻，牧笙已经伸手入怀，小拇指微微一勾，熟悉的超重感压得牧笙一个趔趄，向暖以为牧笙中暑又要发作，正要过来搀扶，牧笙却忽然变得迅捷无比——

　　取木柴，将柴刃磕进木柴，劈开，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两秒，看得向暖目瞪口呆！

　　继续取柴，磕进柴刃，劈开，牧笙彷如打了鸡血一般连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而目瞪口呆的向暖，在终于反应过来之后，拍着小手欢呼雀跃起来，这一切在牧笙眼里却变成了慢动作，嘟着的小嘴，若隐若现的酒窝，与黑夜融为一色的眼睛，细长的睫毛甚至都隐约可见，看得牧笙又呆了，失重感恍然消失，牧笙连忙又再次启动时间加速，那光景——

　　一根两根三四根，五根六根七八根。

　　九根十根十一根，劈却柴木了无痕。

　　又连续启动了两次时间加速，牧笙终于体力透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下，向暖连忙端来茶水，道，“牧笙哥哥你累了，坐这歇会儿吧，向暖自己劈。”

　　“谁跟你说我累了。”牧笙一把拉住向暖，另一手伸入怀中将怀表摁住心窝，心中默念道，“恢复疲劳。”

　　一阵指针飞转的声音传来，占据在牧笙四肢百骸中的疲惫像退潮的海水，一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噔噔噔噔！”脸上的汗水还未褪去，方才还气喘吁吁的牧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将向暖吓了一跳，牧笙拍着胸脯道，“看吧，说了我不累，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说完又再次走向了木桩，启动时间加速，取过木柴，磕进柴刃，劈开，动作一气呵成。

　　每用上三次时间加速，牧笙就会透支体力，坐下来喝上一碗茶水，再使用怀表恢复疲劳之后，又继续劈柴，如此循环往复，每次体力透支后的疲惫都比上次要疲惫的多，而相应恢复疲劳所花费的时间也更多，但牧笙并不在意这些。

　　看着向暖的微笑，牧笙便觉得已经足够。

　　时间在牧笙不断滴落的汗水中流逝，牧笙不记得自己使用过多少次时间加速了，又或者是不是使用完时间加速后，忘记回复疲劳了，使用时间加速后本应失重的身体也变得沉重，双臂中像灌了铅块，再难挥动，但是一想到向暖，一想到某个背影，就再次强迫自己挥起柴刀。

　　“我是一个有用的人，我能劈完这些柴，我是一个有用的人，我能劈完这些柴！”

　　牧笙心中念道，挥起柴刀狠力劈下，眼前却泛起了那个白发的背影，白发在风中猎猎，自己还未来得及赶过去，赤色刀刃却已经从白发的背心探出，白发的背影无声跌落，自己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无法见着。

　　“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眼前白发的背影又幻作了另一个红装素裹的身影，在夜空下的烈焰中，红装素裹的身影显得异样的艳丽，自己无法将其从大火中拯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抢走。

　　“你不过是一介草民。”白色的宣纸显得冰冷而凄厉，“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贱民！”鸿奕那俯视般的眼神，仿佛连看到自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

　　“滚！”宣纸上决绝的字眼仿佛化成了黑白两只巨兽将眼前吞没，“我不是没用的人！”

　　“啪！”

　　“牧笙哥哥，牧笙哥哥！”牧笙回过神来，看见向暖正焦急地拉着自己的衣袖，而眼前，劈柴的木桩都被自己劈作了两半，而满屋的木柴，已经全部被劈完了！

　　“牧笙哥哥，你怎么了，刚才的样子，好恐怖……”

　　“没事。”牧笙怅然若失，瘫在了地上，向暖连忙端来茶水，牧笙却连端茶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连将手伸入怀中使用时间加速的力气都已没有，只顺势躺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哭是笑。

　　“向暖，现在什么时候了？”

　　向暖探头看了下窗外，“现在大概是辛时。”

　　“辛时，辛时……”牧笙忽然笑道，“我为向暖节省了一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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