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国士，无双】 第073章 【哭泣的白发】

　　突然失去支撑的人会摔倒，

　　突然失去支柱的人则会疯狂。

　　小胖忽然发了疯般的跑向决斗场中央，向暖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胖的身形却化作了幻影，不停地来回闪动，等到小胖的身形终于显现出来，怪异得情境却令向暖怔在了原地——

　　一条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从右手手背一直蜿蜒到手肘附近，小胖双手反握住一柄怪异的骨刃重复着刺向自己的胸膛，还凭空发出了诡异的撞击之声。

　　“牧笙哥哥，你怎么了？”向暖心中又惊又疑，只得一把抱住小胖的双手，但已经入狂的牧笙，一个小姑娘又如何拦得住。

　　“我怎么能放弃，我怎么能放弃……”

　　牧笙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双手的虎口早已震得裂开，但牧笙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又或者早已麻木，高举起手中骨剑，刺向自己的胸膛——

　　“我怎么能放弃！”

　　“牧笙哥哥，到底怎么了？”看着如此疯狂而执着的牧笙，向暖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顺着牧笙的眼光往前看去，决斗场中央的青石板之上，正躺着一具身着青衣的尸体，白色的长发遮住了面颊，不难想象那雪色的长发之下，应该是一张极俊美的脸庞。

　　“那难道就是牧笙哥哥挂在嘴边的那个‘妖人’么，他，死了？”向暖有些恍然，从身后抱住牧笙劝慰道，“牧笙哥哥，妖人已经死了！”

　　“死了？”牧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尸体的眼神迷茫而空洞，青石板上那仿若雕塑的躯体，雪白的长发在夜色中凄厉而刺目，“妖人死了？”

　　“嗯！”向暖重重的点着头，眼泪沾上了牧笙的衣裳。

　　“他没有死，泠痕没有死！”牧笙忽然再度咆哮了起来，“以前在山顶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躺在我面前，也是这样的黑色天空，也是这样的白色长发，他并没有死！”

　　“他从没有放弃我，我又怎么会放弃他！”手中骨刃高举，牧笙双眼通红，狠狠地扎向了自己的胸膛，不同于以往撞击的脆响，这次却发出了刺耳的摩擦之声！

　　“绝不会放弃！”

　　牧笙声音都吼成了嘶哑，骨刃的刃尖像是刺在了一块玻璃上，剧烈的摩擦声令向暖眉头紧皱，拥着牧笙的双手依然没有放开，牧笙却仿若未闻。

　　“绝不！”

　　仿佛玻璃碎裂的一声脆响，骨刃刃尖终于突破了那一层无形的屏障，刺向了牧笙的心脏！

　　“！”

　　碎裂的脆响震醒了闭目养神中的白衣武者，赤色面具上晶莹闪过，白衣武者十指连动，却一连发出了九声脆响，才终于堪堪停住，而骨刃的刃尖，已经刺入胸膛寸许！

　　“你想死？”白衣武者身形瞬间闪至牧笙身前，两指夹着骨刃缓缓地拔了出来，“泠痕死前提到你时，是微笑着的，你就这样去见他，他会不高兴。”

　　牧笙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躯体，喃喃道，“我这样，泠痕会不高兴？”

　　向暖一怔，旋即狠狠地点着头，“牧笙哥哥，别再这样了，‘妖人’哥哥会不高兴的！”

　　“我，让泠痕不高兴了？”纯白骨刃“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牧笙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我真是没用，我真没用，连泠痕走了都还让他不高兴。”

　　“我真没用，害得泠痕连走都走得不高兴。”牧笙忽然神经质一般地狂笑起来，泪水却恍若决堤，“哈哈哈哈，我果然没什么用。”

　　四周的血腥仿佛化作了霜寒，牧笙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倒在了青石板上，紧紧地蜷缩起来，眼前仿佛浮现出另两个白发斑驳的背影。

　　“这样的孩子，就算有用，也只是个‘无’吧，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走——！”牧笙嘶吼着伸出手去，但那狞笑声却像是两根银亮而锋锐的细针，狠狠地扎在了牧笙的耳朵，牧笙紧紧地捂住了双耳，却挡不住那狞笑的侵袭，只能紧紧蜷缩着，颤抖着，自己依偎着自己，任由泪水决堤。

　　“不要走——”

　　两个狞笑的背影逐渐重合，斑驳的白发变成了晶莹的雪白，无风自舞，偶尔扬起的两三缕白发，仿佛拂在了牧笙的脸庞，牧笙紧闭着双眼，闻着那若有若无的夹杂了血腥味的芬芳，泪水留在了微笑的脸庞——

　　“泠痕，不要走——”

　　当某人已经融入你的血液，他的离开会令你的心脏停止跳动。

　　因为被父母抛弃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无”，在不被承认的世界中存在了五年，茕茕孑立，形单影只的存在了五年。

　　虽然每天都有人给自己准备早晚三餐，但牧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家”。

　　虽然每天都有人因为自己而祈祷，但牧笙从来没有体会过，旁人对自己的微笑，是怎样的一种美妙。

　　虽然每天都穿梭于人来人往的街道，但牧笙心里从来都知道——

　　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

　　当他打算以所谓“神”的身份居住在这个村中生活的时候，一个莫名的妖人以莫名的方式告诉他，他不过是在一个神奇的“时间赌坊”中，当了五年的骰子而已。

　　只是被当了五年的骰子而已。

　　当全村毁灭之际，当莫名出现的黑色神仙要取走自己这不被肯定的生命之际，也是这个莫名的妖人，三番四次的舍身为己。

　　让牧笙知道，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人挽留。

　　泠痕。

　　这个虽然只是第一次相见，却让牧笙知道了为什么微笑会令人开心的人。

　　这个虽然看似冷血无情，却会在牧笙腹中的小鼓敲起时，立刻为自己猎来野物的人。

　　这个虽然冰冷的要命，却偏偏能在其欺霜赛雪的白发中闻出温暖的人。

　　这个虽然从来都对自己冷眼相对，但牧笙让心里知道——

　　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

　　自己，终于开始是一个人。

　　而当自己终于开始学会真正的微笑，这个给予了自己人之为人的生命的泠痕，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个自己闻着他的发香就可以当被衾拥怀的泠痕，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走了？

　　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

　　一个人，最终还是一个人么？

　　夜色清冽，不觉间乌云已经飘散。

　　好一副圆满的明月啊，却只照亮了决斗场中的离别。

　　生离死别。

　　牧笙就这么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皎洁的明月，这次看起来不像是牛肉碗底了，而是泠痕的微笑。

　　看着泠痕的微笑，牧笙的身体逐渐舒展开来，左手抚着自己的心窝，那里有泠痕留给自己的痕迹。

　　右手紧紧握住骨刃，仿佛握住了那不曾触摸的泠痕。

　　最后一滴泪水滑过了牧笙的脸庞，弯出了沉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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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六一，向暖节日快乐，亲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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