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国士，无双】 第072章 【黎明之前的黑暗】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当风暴来临，蓝天会被乌云遮蔽，白云也必将化作黑暗，凋零，坠落。

　　当小胖与向暖终于赶到决斗场的时候，只看到了尸体与颜色——

　　玉雕之白，殷红之刃，漆黑之夜。

　　赤色的刀刃刺穿了白发人的胸膛，刀尖从背后探出，猩红的刀尖在夜空下不断闪烁着晶莹，却没有一滴鲜血滴落，不知是被刺穿人的体内本就没有鲜血，还是鲜血被赤色的刀刃吸食殆尽。

　　“妖——人？”

　　眼前的情境与记忆中的山顶相重叠，小胖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的山顶，那个将刀刃插入自己胸膛，只为保护自己的妖人——

　　死了？

　　小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迈开的脚步，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才到达了决斗场的中央，眼前只浮现着那个白发猎猎的背影，那个回眸一笑的背影，那个为自己挡下危险的背影，那个答应过不再离开自己的背影。

　　终究只化作了眼前这一具尸体？

　　再也不会保护自己，再也不会有美味的野物，再也不会相随左右。

　　就此离开？

　　缓缓地拔出赤色刀刃，白衣武者的面具之上，殷红如血，不再有一丝纯白，看着狂奔而至的小胖，白衣武者也不阻拦，只是身体稍稍往侧旁挪动，挡在了尸体与小胖之间。

　　青石板的血腥此时早已隐匿，夜空中的明月却仍被掩藏，小胖静静地看着青石板上的尸体，雪白的长发遮住了面容，无言跪倒在地，小胖哽咽着伸出手去想要拢上那一缕发髻，却被赤色刀刃拦住了去向。

　　“不要拦我。”

　　小胖执着地伸出手去，任凭刀刃割破了自己的手臂，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现在的他只想看泠痕最后一眼，如果要离开，至少请让我目送着你离开。

　　“死者长已矣，不可强求。”

　　赤色刀刃横亘在前，白衣武者再次拦住了小胖伸出的手，冰冷的语调似乎不是由人类发出，不带一丝感情，小胖眉头微皱，身前之人的声音不像是前几日的“天白玉”，本应纯白的面具也变成了血色。

　　而两侧，则是地黑甲二人，还有强膺的尸体。

　　眼前之人，若不是“天白玉”，还有谁来？

　　“不要拦我。”

　　小胖没有多说，任凭刀刃在手臂上剜出刺目惊心的裂口，鲜血汨汨而出，滴落在青石板之间，滴落的血花却在溅到尸体身前之时仿佛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之上。

　　地上的尸体，纯白如雪。

　　“你是牧笙？”

　　天白玉身形挪动，挡在了小胖身前，冷冽的刀锋直指小胖的眉心。

　　“你是白盖？”

　　对面的赤色面具之上，居然还多出了两道划痕，小胖冷冷地凝视着赤色面具之下的双眼，冰冷问道。

　　仿佛受不住这样的凝视，赤色面具之下闪过几道纯白，天白玉侧过头去，看着地上的尸体，“泠痕在死前提起过你。”

　　“为什么杀泠痕？”

　　小胖的眉头愤怒地颤抖着，杀死了泠痕，居然还这么肆无忌惮的唤着泠痕的名字？

　　“我没有杀他，只是送他去了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杀泠痕！”

　　小胖兀得上前一步，任凭冰冷的刀锋点上自己的眉心。

　　“呵呵。”赤色面具莫名的嗤笑一声，“即便是我杀了，你又能怎样，这次可不会再有人护在你的身前。”

　　夜间的青石板冰凉，青石板上躯体的衣襟显得分外单薄，鲜血从小胖的手臂涌出，仿佛沾染了主人的意识般，蜿蜒着朝的尸体爬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所挡住，只沿着那无形的屏障排蜿蜒成一排，浸染了青石板，浸染了那纯白的骨剑。

　　“不要拦我。”

　　第三次说出这四个字，小胖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压得小胖几乎要跪下，旋又变得极轻，轻的仿佛只要轻轻蹬一下腿，就可以跃到看台之上。

　　“时间加速”。

　　这熟悉的感觉小胖一瞬间就认了出来，也认出来了这感觉的来源——地上的骨剑，俯身握住那熟悉的“手”柄，小胖不禁潸然，“这算是泠痕送给我的礼物么？”

　　奇的是，纯白骨剑的食指之上，居然多了出一个血色指环，而本应纯白的骨剑，也有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泠痕。”

　　紧紧地握着骨剑，小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妖人的名字，骨剑的锋锐，正指前方拦路之人！

　　赤色刀刃仍然指着自己“时间加速”之前所停留的位置，小胖冷冷一笑。

　　“泠痕，我来为你报仇了。”

　　脚下发力一瞪，手中骨刃往前刺去，身形却不受控制的迈出了一大步，直接跃到了赤色面具的身后，小胖心中一惊，“什么时候我的脚力有这么发达了？”

　　手中骨刃对准赤色面具的背心，小胖试探着再次脚下再次发力，果然比之前快上许多，转瞬之间，骨刃已经刺穿了赤色面具的背心！

　　“泠痕，我为你报仇了。”

　　泪水滑过脸庞，小胖哽咽着道，可奇怪的是，眼前被刺穿的背心，居然没有血液流出，手上也丝毫没有刺实的感觉。

　　小胖疑惑着上前一步，赤色面具的身形却忽地原地消失了！

　　“残影！”

　　小胖瞬间反应过来，冷锐的刀锋却已经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太慢了。”

　　赤色面具一声冷笑，收回了赤色刀刃，又坐回了尸体身前。

　　冷哼一声，小胖紧握拳头，任凭手臂上汨汨流出的鲜血尽数被骨刃吸收，再次传来的超重感压得小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而紧随而来的失重感却令小胖几乎呕吐。

　　强忍住不适，双手握刀，仍是一个最简单的突刺姿势，刺向了拦在身前的赤色面具，赤色面具上晶莹闪过，白衣武者再次凭空原地消失，在下一个瞬间，赤色的刀刃再次点在了小胖的脖子之上。

　　“太慢了。”

　　“喝啊啊啊——！”

　　小胖愤怒地嘶喊着，疯狂地挥舞着骨刃，那白衣武者却仿佛能随意的穿梭空间一般，在骨刃即将看到其的一刹那消失，并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小胖的身后，赤色刀刃的刀尖，正点着小胖的脖子。

　　“放弃吧，你离我，差得太远。”

　　赤色面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不冷不淡地点醒着小胖二人间天差地别的差距。

　　“放弃？”

　　小胖木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仿佛在询问赤色面具这两个字的含义，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放弃？”

　　“面对着泠痕，你让我放弃？”小胖忽然一声大吼，“你知不知道，在泠痕来到村子之前，我在村子的五年来时怎么度过的？”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话，面对着第一个和我说话的泠痕，你让我放弃？”

　　“从来没有人和我交流过，面对着第一个对我微笑的泠痕，你让我放弃？”

　　“从来没人拿真心待我，面对着第一个亲手为我打猎的泠痕，你让我放弃？”

　　“从来没人当我存在，面对着第一个为我拼命挡下危险的泠痕，你让我放弃？！！”

　　白衣武者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小胖的咆哮，赤色的面具上，似笑非笑。

　　哭泣着的小胖忽然停止了咆哮，看着地上的尸体，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手中骨刃折转了方向，猛的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当——！”

　　骨刃却仿佛刺在了金铁之上，震得小胖虎口都要震裂，小胖却仍然紧握着骨刃，对面白衣武者的赤色面具之上，晶莹不断闪过。

　　“你让我怎么放弃！”

　　怒吼一声，手中骨刃高举，再次刺向了自己的胸膛，却再次发出了金铁撞击之声。

　　“放弃吧，你这样，于事无补。”

　　赤色面具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却被尽力压抑到了底限。

　　小胖却是仿若未闻，骨刃高举，再次刺向了自己的胸膛，发出金铁撞击之声。

　　“我怎么能放弃？我又怎么能放弃！”

　　鲜血从震裂的虎口中溢出，小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地重复着高举骨刃，再刺向自己的动作，口中不断的重复咆哮着——

　　“我怎么能放弃……”

　　白衣武者静静地坐在已经冰冷的尸体之前，一言不发，偌大的决斗场中，只不断回复着金铁撞击之声，和小胖的那一句——

　　“我怎么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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