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消失，出现】 第07章 【难眠】

　　日头仿佛是累了，从当空退到了西山，垫着山头歇歇脚，夕阳从山头洒出一片光辉，染出了半天云霞，给村子也笼上一纱橙色的薄雾。

　　而在这个村子某个不起眼的街角，一个旁人看不到、听不到、接触不到的人，无声地跪在了地上，无声地抽泣着。

　　“爸爸，明天还带我来玩好不好！”一个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意犹未尽地挥着臂膀，高兴地说道。

　　无颤抖着站起身来，跪得太久，双腿都已经发麻，使不上力气。

　　“这不是刚才的那对父子么？”无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跟在了那对父子后面。

　　“今天玩得有点太晚了，怕是吃不上妈妈做的饭了。”中年男子把男孩举了下来，摸着男孩的头笑道，“你晚饭想吃什么？”

　　“吃……”小男孩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吃肉汤包！”

　　“好，就吃肉汤包！”中年男子大呼一声，领着男孩往村头方向走去。

　　“肉汤包？”无念叨着这个名词，忽然回想起到这后碰着的第一户人家就是这个“张麻子肉汤包”，随即跟在了这对父子身后。

　　黄昏时节，正是晚饭时候，各户的炊烟又袅袅升起，吹来家的味道，常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实休息除了日落这个指向标以外，另一个相当重要的指标就是这村头村尾到处升起的炊烟了。

　　不过无对此全然没有感触，只是腹中不断敲着的小鼓让他本能地产生了觅食的欲望，这儿可不会凌空伸出两只机械臂，给自己来上一份营养液，无跟在父子身后，来到了那家“张麻子肉汤包”店前。

　　“哎，老吴啊，带儿子去游泳了？”张麻子隔着几米远就热情地打着招呼，手上已经去掀蒸笼。

　　“是啊，这孩子调皮。”中年男子应了声，眼神溺爱地揉着男孩的头发，男孩也不在意，双眼盯着张麻子手中的肉汤包。

　　“孩子嘛，调皮点才好。”张麻子包好了肉汤包，接过老吴递来的钱，又寒暄了几句，目送着二人离去。

　　无看着蒸笼中的肉汤包，口水又不自觉地溢了出来，他知道要想吃肉汤包，必须得有纸币才行，但他全身上下，哪里又有半分钱？

　　“咕噜……”腹中的小鼓又敲了起来，无擦了一把口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边不断地咽着口水，一边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吃到肉汤包，“他们都看不到我，我直接拿几个吃？”小恶魔在无的心中悄悄地冒出芽来，旋又被无否定掉了，“那样叫‘偷’，是不对的。”

　　无内心斗争着，而面前肉汤包却在张麻子热情的招呼声与纸币的传递中所剩无几，“要不我去偷几张纸币来，”无站起身来，就要跟上前面的人，转念一想，“这不还是‘偷’么？”又坐回了椅子上。

　　“哎，好，下次再来啊！”又是一声招呼，所剩无几的肉汤包又少了一半，急得无坐立不安，连嘴唇都快咬破了，“怎么办，到底是拿还是不拿？”

　　“唉哟！你看我这毛手毛脚的。”张麻子赔了一声笑，无循声看过去，只见张麻子貌似被张小麻碰了一下，装袋不慎，一个包子掉在了地上，张麻子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个包子，又从蒸笼里拿出一个，装给了眼前的顾客。

　　“啧啧啧，又少挣了整整五毛啊！”张麻子肉疼地叹了一声，俯身想去捡起来，却发现不见了，绕着台案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难道被狗叼走了？”张麻子疑了一声，看着蒸笼里剩下的包子，心里盘算着今晚自家就吃这个了，收起蒸笼，返回了屋内。

　　台案之下，无蜷缩着身子，用手擦了擦包子上的灰尘，不管自己溢了一地的口水，一口咬了上去——

　　“嗯——！”无细细慢慢地嚼着那一口肉汤包，肉汤包外面虽然已经不烫了，但内里的汤汁和肉馅却是烫得无差点叫出来，无哈了一口气，旋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味道也不能放任它淌出去，得含在嘴里多品味品味。

　　“真是美味啊！”无心中大赞，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么小小的一个肉汤包，居然可以这么好吃，无的嘴中几乎全是唾沫子，肉汤包已经被嚼成细得不能再细的碎沫子，这才依依不舍地咽了下去。

　　看着眼前剩下的一半肉包子，是吃，还是不吃？无犯难了，不吃的话，嘴里疯狂分泌的唾液召唤着他张开血盆大口消灭那小半个手掌大小的肉汤包；但若是吃了的话，这漫漫长夜，又该如何度过？

　　将半只包子在手里翻来覆去了N多次之后，理智终于战胜了欲望，无将那半只包子揣进了兜里，从案台底下钻了出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太阳已经沉到了大山下面，而月亮还未攀上高空，天空黑蒙蒙的，无站在大街上，看着冗长的街道，一时又迷失了方向，“往哪里去呢，去肉汤包张麻子那，还是牛肉面李师傅？”无在原地踩着步子，又想起老老少少嬉笑闲谈的场景，不由得心里一紧，撇了撇嘴，无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桥头。

　　长叹了一口气，无躺在了桥头，潺潺的流水从身下淌过，发出细腻而柔软的声音，无安静而享受地听着周围的声音，紧缩的眉头也缓缓地打开。

　　“呱，呱——”不远处的田野中传来了蛙鸣声，无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夜色朦胧，无看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出了点轮廓，田间的稻浪在夜风的吹拂下，一会儿躬向了背离无的方向，似乎要远去；一会儿又朝向了无，似乎在给无鞠躬，带来一阵阵的稻香，和着蛙声，传入了无的眼里，耳中，和心里。

　　“那个是田野，那个是稻浪，那个声音是青蛙！”无不断地指认着一个又一个的名词概念，简直手忙脚乱，最后干脆不去数了，仰躺在桥上，看向了夜空，夜空上细细密密的亮银洒了整个夜幕，看得无眼花缭乱。

　　“嗯……”无吸着大拇指，看着一夜空的星星，犯了难，天上的那些东西，除了白天的那个大圆盘，还有会变幻形状的白云以外，无就只认得月亮了，这些星星在他眼里看来，实在是没有区别，无看得眼睛都产生了重影，也始终无法跟学过的任何一个星星名称对上位。

　　最终无还是放弃了念星星名字的游戏，改而数起了星星，“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哈哈哈哈……”

　　又是一个难免的夜晚，却是一个笑声与笑容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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