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 【消失，出现】 第06章 【大家】

　　“喂，”无朝小老头喊道，又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遂改口道，“老爷爷，现在是西元多少年啊，是西元2000年以前么？”

　　小老头却像是没有听到无的声音，接过张麻子递来的肉汤包，转身离去。张麻子和那小姑娘也仿佛没有察觉到无的存在，冲老头的离去背影挥了挥手，笑呵呵地喊道，“村长慢走。”

　　“张—麻子？”无看着眼前憨笑着的中年男子，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张麻子却是置若罔闻，继续招呼起了下一个顾客。

　　“小姑娘？”无又冲着一旁的小姑娘挥了挥手，小姑娘也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帮着父亲叫卖了几声，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头靠着椅背，双手枕着膝盖，小腿毫无目的地扑腾着。

　　“这儿的人也看不到我么？！”胸口一紧，无只觉得鼻头一酸，差点要哭出来，“不行，不能哭，哭了更没人理我了！”无定了定神，又喊了两声，两人还是毫无反应，无心中又是一沉。

　　“不对，一定是这两人有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注意不到我。”无心中想道，又转身走向了当街，街上熙熙攘攘，压根没人注意到多出了这么个孩子。

　　“喂！”无忽然一声大吼，“大家能看见我么！”

　　石子儿扔进河里还能扑通一声，荡开水纹，这一声却仿佛吼在了空处。无运了运气，憋足所有力气，大吼道，“有人能看见我么！”

　　毫无反应，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熙熙攘攘，没人因为这突然的一声吼而驻足观望——除非这一村子的人都是聋子，而且还得是瞎子，才能解释自己的被无视，可问题这明显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自己是个“透明”人！

　　“真的，没有人能看见我么！”无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脚步也变得沉重，就这么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不知该往哪里走，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岔路口，依旧是茫然到抬不起脚步，抬起了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觉。

　　“我该回去么？”无转向身后桥头的方向，桥头空无一物，另一边也不知通向何方，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去，更不知道自己回去了又能怎样，继续在那窄小的屋子里，躺在那窄小的床上，看黑幽幽的天花板么？还是听那发不出第二个音调的人工智能传授一些永远无法真正接触到的莫名事物，又或者听自己的回声？还是全天全天的在跑步传送带上跑步，跑到不知天黑，不知地暗？

　　“如果不回去的话，我又能去哪，待在这么？”无看了看眼前来来去去的人们，没有一个注意到呆立当街的自己，自己就像是空气一般，“我在这儿的话，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无陷入了沉思，连“问题无法解答，自动屏蔽”的人工语音都没有，只有无自己，站在集市的村中，心里却薄如空气。

　　太阳爬到了当空，炙烤着大地，无却觉得有些发凉，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在这儿，没人能看到我，也没人能听到我，我对于这儿，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那跟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以前还有个人工智能的声音，现在呢？满大街的人，哪里又有半个人来跟我说话？”

　　无眼神呆滞地望着街道，偶有的三两道微风，撩起无耳边的头发，又放下。

　　无忽然站起身来，沿着街道穿梭在人群中。

　　“吃了么？”路人甲看见路人乙，热情洋溢地打了个招呼，“还没呢。”无也热情洋溢地回了个招呼。

　　“今天去哪儿玩啊？”街边一个流着哈喇子的小娃，表情天真地看着另一个身形稍大的孩子问道。

　　“去山上玩，你敢去不！”大个的孩子表情嚣张，俯视着那流着哈喇子的小娃道。

　　小娃蹭了一把鼻涕，把脸一横，“我当然敢去！”

　　无也把脸一横，“我也敢去！”

　　“爷爷，我不要吃牛肉面，吃腻味了！我要去吃肉汤包！”一家名叫“李师傅牛肉面”的店面前，一个愣头小子拽着老头的衣角道。

　　竹竿一般的瘦老头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哪有不吃自家东西，还跑去照顾别人家生意的道理！”

　　无嗅着店内依稀飘出的香味，嘟囔道，“我不吃那肉汤包，那你给我牛肉面吃不？”

　　“妈妈，我要吃冰糖葫芦。”小女生娇嗔的小女生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过四五岁年纪，身旁的中年女子温和道：“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下次再吃。”

　　“不嘛，不嘛！”小女孩撒着娇道，“我就要，我就要！”

　　“有什么好吃的。”抬手擦掉嘴角的口水，无撇着嘴道，“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我才不想吃。”

　　“爸爸，今天太阳好辣啊，带我去游泳吧！”一个小孩的声音从遮阳棚下传出，身着朴素的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一个与无一般大小的孩子。

　　“我不去深水区游，我就乖乖地待在岸边玩好不好？”看着中年男子毫无反应，男孩抓着他的手摇了起来，“带我去嘛，带我去嘛！”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啦！”中年男子突然大笑，一把抱起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走咯，去游泳去咯！”

　　“驾，驾！”小男孩用手托着男子的下巴，天真的笑声和中年男子的爽朗笑声叠成一叠，叠在了无的耳朵里，心里。

　　“妈妈，怕怕……”

　　无哽咽着，无声地跪在了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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