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 徒劳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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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一徒劳之举

  邓钧先一步进了碧落黄泉印。心念一动驱使鬼门大阵改换内中形貌,转眼间鬼气森森冥火缭绕的地界成了一副高山连绵、飞泉结脉的秀美景致。

  一座宽敞道场正位于群山之中,看去是一座道观,活活便是剑宗道场中的殿宇模样。

  这般手段看去不可思议,实则只因结着至宝禁制之能演化的障眼幻术罢了,莫说是元神高人,便连元婴之辈施用法力感应也能窥破了去;只是要邀客入内,把原先那鬼域模样展露出来却也太不好看,做些面子上的工夫却是大有必要。

  太虚四徒方才在碧落黄泉印中已将外间发生的事看了个真切,这时也领会了邓钧心意,当即将元神之躯寄托与本命飞剑之中,暂且化作至宝,悬去大殿四方飞檐之上,壮自家剑宗道场声势;鬼谷老人则将身一摇,一身碧油油的鬼火隐消了去,转为老儒打扮,一手执笔一手执卷,大殿门前一个石墩上落座批读起来。

  邓钧见状,嘴角不由一抽,心道:“任是如何打扮,这老鬼都不像好路数——这时怎么看都是个阉官形貌。”

  蔡青锄跟着步入门户。见得这般景致,颇有些惊讶,先是赞许地望了他了一眼,而后便开声请那古鼎真人:“师父,快进呀。”

  古鼎真人将座下一尊化神鼎收去了贮藏法力的虚空之中,元神之躯旋即展动,飘摇而入。

  他自是一眼看破了此地幻术,当下看向邓钧言道:“假的真不了。身处鬼域,终究是对修行不利,你只管将门人带回道场,水云之事我担下了便是,管叫无人来扰。”说着,他目绽神光,仔细打量了鬼谷老人和太虚四徒寄身的飞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邓钧闻言心喜,当下言道:“前辈肯相助我等,自是最好不过。我这一众门人若不在青城山里安置,青城剑宗的名号便不符其实了。只是……”

  “只是甚么?”古鼎真人一皱眉,“莫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好。看在我儿的份儿上,总不会为难你。”

  “那我便直说了。”邓钧将手往脑后宝光一指,“水云欺辱青锄师姐与我门人,更要害我性命,与我等仇恨已深,非死难平;且她认出了我等手段乃出于原青城剑派,这消息若给昆仑知晓了去,晚辈等人定遭大难。如今我是一意要炼化了她。前辈可有话说?”

  “她已对我儿下手,我还能有甚么话说?”古鼎真人全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只言道:“炼化了便是,她那元神本源给我儿进补。”

  转又望向蔡青锄,古鼎真人言道:“早还不远使外力拔升你的修为,可如今仙流不靖,不久必有一劫,恰好水云所练的先天五气之法与你一脉同源,取用便是。你绝尘师叔敢在背后推手,我便先坏他一个徒儿。待稍后回转宗门,直与他言明是我动手,看他能如何。还有那不长眼的三代小辈,回头也要重惩。”

  蔡青锄鼓气问道:“师父,绝尘师叔因何为难我一个小辈?内中有何原由是我不知?”

  “进去坐了说。”

  邓钧将手一挥,也无需挪步,三人转身以进了大殿之中。

  见到有蒲团生出,古鼎真人也不嫌那是冥烟鬼气幻化的,盘膝坐定下去。

  待见得邓钧和蔡青锄也分于两边做了,他稍作思忖,忽地自个笑了一声,旋即颇有些唏嘘地言道:“青锄。你可知我缘何以‘儿’唤你,却不以‘徒’相称?”

  听得这一问,蔡青锄脑中闪现几个念头,一时怔了住。

  古鼎真人伸手抚弄了一下她的后脑,边道:“你本是我爱女转世之身,唤声‘我儿’再也恰当不过。”

  “果然……”成就了一尊念力元神,邓钧四位净澈无比,先就料到了。只是他心生尚有疑惑,只忖道:“这老道既是青锄师姐上一世的爹爹,怎的不点醒她前世记忆?”

  师父忽地变作了爹爹,蔡青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子不由地僵了住。

  古鼎真人见状,摇了摇头,叹道:“这一世你托生在那当朝太尉蔡京府上,自小消受富贵,本也是一桩极大福气。我原不想接引你入仙流,只让你平安一生便好,可终还是未曾奈住。之所以不曾点醒你宿世记忆,却是不忍你失了今生纯真。”

  邓钧有些不自在,插口道:“前辈,我看还是不点醒的好。旧事想它作甚?便如我,兴许上一世还是哪朝皇帝哩,可要我舍却今生重拾故我,那却绝不愿的——哪怕回忆起来立时便能合道,我也不愿。”

  旧忆重拾,则今生如梦。梦醒之后心性一转,又怎会对“梦中人事”牵心?他打降生一来,头回寻得个伴,只当做至亲之人来疼;论及亲爱。虽仅牵过手,却也不舍失之。

  蔡青锄也是如此想法,这时忙地点头附和。

  炼气修仙,求的是今世长生,使“自我”永恒。

  至于前世,修行中有句话叫“故我非我”。其意不难领会,意味只有当先一霎的“我”才是真我。

  有那修行不成转世延生的,除非是与同道好友、师门长辈事先打过招呼,否则下一世即便是被重新接引入仙流,却也不会有人点醒其前世记忆。

  “故我”转生,今世“真我”便等同被杀死了。

  古鼎真人也看出他二人心中忧虑,这时洒然一笑,言道:“管是师父,还是生父,都是父。我儿勿忧,当初未曾点醒你前世记忆,如今便更不会了。”

  要说人性至私,未必真个如此,可畏死趋生却深深烙印人性之中。

  托是古鼎真人遇了大难,蔡青锄感念师恩之下或会舍身替之,但她绝不愿为“前生”了而却“今生”。纠结半晌,最终虽是有了决定,可奈不住心奇。她又问了句:“师父,那我娘……我师娘呢?”

  “炼气修行,看似通天仙路,然而遇了劫难便是灭顶之灾。你母亲不若你命好……”

  古鼎真人只说了这一句,面色更见唏嘘。

  身旁二人却是都领会了,乃是他那夫人是连神魂都没保住。

  蔡青锄虽常坐男装打扮,可毕竟还是女儿心性,加之以自家师父修为而言,断不会谎捏个前世亲缘来诓骗自家,这时心头一软,便道:“爹爹莫要伤怀。管是有没有前世记忆,我仍是你女儿。”

  这声“爹爹”本难叫出口,可一旦讲出了,她心中却觉一阵轻松,旋又笑道:“我家中那个爹爹却别您老人家有福气,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只是他近来声名不好,世人皆言他是贪蛀误国之辈。”

  “好,好,好……”古鼎老人这时听得女儿一声呼唤,亦是欣慰地笑了,边道:“你今生那爹爹享的是凡人福,世人毁誉也伤他不得;且说说我儿自家的事儿。”

  他望向蔡、邓二人言道:“早在三年前,门中十方师弟演化推算之法,隐隐照见仙流将有劫难。而后我等不敢怠慢,齐同施力助他,要将运数演算详尽,结果所见却是大凶难脱之兆。”

  顿了顿,古鼎真人缓缓言道:“十方得过佛门异人道统传承,他那预见之术冠绝仙流,可比肩者不过寥寥数人,推算结果自是差不了。那峨眉剑派、五月剑派与我等比起来,已算是后知后觉了。而后思及该如何应对,众人拟出两种法子——一边是和方才说的那两家门派一样,使大阵将道场封禁到虚空中去,只待劫后再出;一是早一艘神舟,横渡星河,远离这中央星辰。”

  邓钧心中忖道:“原来我这丈人只是仙流有劫,却还不知具体是甚么劫数。”

  “议到最后,一众同门师兄弟深觉这劫难不是轻易能脱的,最终决议两种法子都用上。初代七人,携带二十七个成就了元神的二代门人登舟远去;另再留下六个修为在元神境界之上的门人,发动大阵庇护这中央星辰之上的旁余门人。”

  古鼎真人抚了抚青锄后脑,叹道:“这便是绝尘指使门人将你向外推的缘由了……”

  她不解地问道:“爹爹,我寻不寻道侣,却这两种对策有何干系?”

  邓钧思维电转,这时脱口道:“那绝尘与前辈分数同门,且修为定也不若。便是与前辈有甚么过节,也不会气量狭隘到拿小辈撒气;可是前辈不舍将青锄师姐留在中央星辰,而那神舟之上又已装不下人了?”

  古鼎真人赞许地看过一眼去,言道:“你却机敏。举尽本门积累,只能造一艘神舟,且阵图精密难能更改,内中只能容三十一人操舟。要知星空无垠,望时星辰仅在眼前,似是登楼可摘,实则相距甚遥……我等要去那颗能供炼气士修行的星辰,乃是十方师弟费劲心力推算出来的,取三十一个修为在元神境界之上的门人操舟,要赶路十年。”

  邓钧点了点头,言道:“元神之辈一遁千里,看似快极,但比之星路之遥却如龟行蚁走。”

  “单是慢些倒也无妨,十年光阴于我辈而言弹指便过;险的是宇宙虚荒,真空一片,那条路上又全无蕴含元气的星辰,我等需耗费无数灵药才能保得法力不尽赶到彼岸。”古鼎真人叹了口气:“这也是十方师弟推算过的,该错不了。若撤下一个成就了元神的门人,换我儿青锄上去……绝尘便是被她拖累,使得我等尽数耗尽法力漂流星空之中,最终……”

  “人之常情罢了,毕竟师姐不是他女儿。”邓钧这时出言开解了一句。

  “错了!”古鼎面容一肃,冷声道:“直到我儿吐露委屈,我才知晓绝尘的意思。他怕被拖累,该明说才对,背后使动手脚却是小人行径了!”

  邓钧笑道:“前辈,按我说,你们那登舟渡河之举乃属徒劳。”

  “徒劳之举?怎么说?”

  “你们只知仙流有劫,却不知那到底是甚么劫。”邓钧笑容转苦:“我成就了元神,本该是大喜事一件,可思及这劫难,任是多大欢喜也只如将火盆摆去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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