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方家？方言？难道你……你是……你是方言！”红袍公子一下子就没了先前的气势，惊恐的抬起头，看着酒楼之内众多人的反应，他的脑子忽然轰鸣巨响，他早该猜到的，唯有这里真正的主人才是可以让众人慑服。

　　两腿躲躲闪闪的站立不住，中京城三大家族方家如今实力最盛，没有任何人敢与之敌对，自己哪里来的胆气与方言对抗，当下唯唯诺诺向后退步，

　　“来啊，给我把这些皇家学院的败类都给我扔出去，以后原南酒楼不欢迎任何皇家学院弟子，除三大家族之外凡是皇家学院弟子，皆不可踏入原南半步！”如同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方言傲视这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少爷。

　　“是！”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任何辩驳，众多护卫发出嘹亮激昂的回应，整个竹林都为之颤栗。

　　“方言少爷，我们……错了……饶过….…!”凄厉的哀嚎之声断断续续，不住的恳求，方言连眉头都是没有皱起。仍由下人将那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黄家学院的天之骄子扔出原南酒楼，扔出竹海，他们这一生都是没有机会再踏住竹海之内半步。

　　奥卡一下子窜了过来，看着方言那威武的模样，两眼熠熠生辉，释放出灼热的光芒：“方言公子，你太威武了，太帅了，以后你就是我奥卡的老大了，我就跟着你混了！“

　　方言轻轻拍拍奥卡雄壮的肌腹，笑着道：“叫声老大来听听！“

　　“是，老大，方言老大，！“奥卡傻呵呵的一个劲狂笑，跟着威武的老大自己以后自然也不会再受欺负了，以后也可以向方言老大一样睥睨权贵，无所忌惮。

　　方言之所以方才才出来，也是为了可以在奥卡面前立威，让他信服自己，以后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办事，看奥卡的那副模样，显然，这番效果已经达到了。

　　“来，喝酒去，楼上早就为你备好饭菜！“方言开怀大笑，与这粗鲁汉子在一起，自己也是轻松自在。拉着方言向着阁楼精致的雅间走去。

　　原南酒楼之内，本来应该是文文雅雅，谈吐风流的，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之地，此时却是传来了不和谐的大笑，狂笑，肆无忌惮的笑声。时不时有大喝之声传出，时不时有怒骂之声传出，推杯换盏之间，雅间之内的两人毫无形象，喝的天昏地暗。

　　两人最后都是酩酊大醉，方言告别奥卡独自一人循着小道返回家中，这是一条偏僻的幽僻小道，生满了杂草，高大一米多的杂草从道路两旁探了出来。蔓延在小道上，行走都颇为困难。这条小道已经荒废许久，平时基本没有什么人会愿意从这里穿行。今日，方言喝的醉醺醺，也不知怎么，摇摇晃晃的就走上了这条小道。

　　呜呜的夜风吹荡，空灵的夜晚，杂草狂舞，犹如鬼魂在哀嚎一般，说不出的森然可怕。好在方言醉醺醺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味赶路，然而，即便是埋头赶路，该要撞上的依然逃不过。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借着朦胧月光照耀，方言隐隐看到一个人影跌落在杂草之中，下意识的，方言急忙蹲下身子，藏身在夜黑风高茂密的杂草之中。狂风舞动，方言隐匿杂草，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好似方言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夜风呜呜嚎叫，突然一个地方荡出狂暴的能量涟漪，涟漪一一点为圆心，不住向四面八方扩散，于此同时，一抹刺眼的煞白光亮闪现，从那能量涟漪荡漾的中心原地一下子，从天而起，一柄利剑带着浩浩威压出现在半空之上，与利剑同时出现的是一个黑影，漆黑月夜，看不清相貌，

　　方言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变故惊醒，没有了丝毫醉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出现的那黑影。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是夜风鼓荡之下，衣袂飘诀，方言可以隐约看到窈窕的身姿，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之下，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方言暗自心惊，这竟然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一飞冲天，然后急速跳落下来，警惕的向着四处戒备，剑意凛然，寒光迸发，四周自有呼啸的夜风，其他一点响动也是没有传来。

　　然而，某一刻，那前一刻跌落人影的地方突然杂草一阵急速抖动，一点金色华光突然迸发，一道刺耳的破风之声响起，一股狂猛的飓风高速对着那窈窕身影急速冲击而去。

　　方言看得心惊，这两人的修为根本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媲美的，他甚至可以断定，若是自己与这两人交手，都用不了一招，自己就得败北。

　　电光火石之间，那飓风一击撞击到了那窈窕身影之上，准确的说，是那人成功偷袭了那名窈窕女子，一道刺眼亮光突然迸发，与此同时，惊天的巨响传来。方言都没有看得清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白光刺眼，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时间不过眨眼功夫，当方言再一次睁开眼眸之时，眼前一切都已经恢复平静，夜风呜呜，杂草狂舞，明月清冷倾泻而下，漫天的杂草碎屑飘落下来，空气之中，一点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抬眼望去，刚才两人相接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万籁无声，方言心惊的拍拍胸口，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蹑手蹑脚的向着方才两人冲撞的地方摸过去，那里竟然形成一个直径数米的圆形，圆形之内，已经没有一丝杂草，抬头看着漫天杂草碎屑，方言额头之上，冰冷的汗水滴答滴答的掉落下来。

　　一点金光闪烁，方言一下子就看到这一片圆形的正中间有着闪烁着光芒的物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方言不由来的大笑，除了那闪烁金光的物体竟然还丢弃着一个包裹，拿起来背在背上，在看向那一点金光，那竟然是一只乏着金光的匕首，一丝丝如同盘龙般的纹理浮动，那金色匕首如同活物一般，匕首之上还残留着点点血迹，方言看得真切，那一丝丝血迹竟然顺着匕首的纹路被吞噬进去。方言明白，这匕首定然不是寻常宝物，取出一块手帕，将匕首包裹，然后贴上收好。

　　收好这些东西，方言还不死心的四处摸索，想要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收索了一阵，一无所获，不过方言心中已经满足，方言断定那包裹之内也不是寻常宝物。

　　回到家中，方言顾不上那包裹，随手扔在一个柜阁之中，倒头呼呼大睡起来，喝了一天的酒，本来就很想睡觉，硬是被半路之上遇到的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惊醒，现在，回到家中，一趴在床上，脑袋里就什么也顾不得，不管是什么宝贝，也没有好好休息重要了。

　　柜阁之中，那看似不起眼的包裹之内，晶莹的光华缓缓渗透出来，漆黑的柜阁笼罩在一片光亮的朦胧之中，然而，光亮被那柜阁收敛，不能外露，方言自然没有发现那一份奥妙。

　　奥卡正式成为了方家的人，第二天方言便打发几个小人帮助奥卡收拾行李，在方府收拾停当一处屋子给奥卡居住，那屋子里里方言居所很近，基本方言一招呼奥卡就可以转瞬间到达。方言也没有什么任务交代奥卡，奥卡暂时被编入方家护卫当中。方府护卫的任务与一般家丁护卫任务大为不同。

　　一般护卫无外乎就是看家护院之职，而方府的护卫却是承当着维护一方治安的职责，方家与中京城官方，以及黄家，北冥家己方势力共同划分中京城势力范围，方家承担着中京城南部，以及中部部分治安维护职责。奥卡凭借强横的肉体力量，方言给他编了一个队长职务，虽然方言认为有些屈才，不过奥卡倒是干的不亦乐乎。身着一身光鲜铠甲，手中提着一柄开山大斧，略微修饰一番仪容，威猛壮实，虎背熊腰，也颇有几分相貌。方言乍一看，倒是误以为是曾经那神界征战一方，所向披靡的巨塔人大军来临了。

　　城外，一片宽敞平坦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地，高地上空旌旗招展，大旗随风飘荡，几十面大旗占据了高地各个位置，好似在对立僵持一般。大风鼓荡，旌旗烈烈作响，呼呼的烈风之下，大黑如墨的旗帜，猩红如血的旗帜，土黄的，葱绿色的，好几种颜色，好几种图案的旗帜。交相辉映，鼓荡不停。

　　方言

　　秋风萧瑟，寒风凌厉，落霞山，枯藤，老树，断壁，残垣。夜风呜嚎。

　　山脚下蜿蜒古道，杂草丛生，乱石林立，路旁大树高可遮天，星光如豆洒下点点清辉。

　　“咯吱咯吱咯吱...…”是车轮碾压地面断断续续的声响传来，破败古道之上遥遥望去。一连排车马正在艰难向着山脚行来。车队越来越近。清辉月夜，隐隐可以看得清楚那是八驾车马，高头大马，华美车驾，淡淡的靡香轻轻飘散出来，一看便是富贵人出行。

　　此地，名为落霞山，是一处极为险恶的存在，并不是穷山恶水，偏僻荒凉，反而是灵气充裕的福地，然而，没有人会愿意轻易踏足这片福地，因为他的神秘与凶险以及种种传说。

　　车驾距离落霞山越来越近，车队之中隐隐恐惧，隐隐忧郁。一共八辆车马，八两车马先后顺序排成一列，这其中，排头处的车马与其他几驾车马明显不同。这一架车马奢华雍容，马匹也是千斤难求的名驹‘追风’宝马，车驾比后面大出许多，隐隐的后面车马也是刻意与排头车马保持一定距离，好似尊敬不敢逾越，可又似隔阂难消，不愿接近。

　　夜风轻轻扶起马车上的帘幔，透过那狭小的精致的雕花小阁，借着清辉月色可以看到车内的一个年轻俊美公子。公子慵懒的垫着厚重柔软的毛毯轻轻斜倚在车框之上。眼眸轻轻闭合，睫毛纤细悠长，精致的五官如精雕细刻而成，肌肤白可胜过深冬白雪，宛如凝玉光滑无暇。俊美的脸颊上却是弥漫着淡淡的忧愁，眉头深深皱起，两臂紧紧地将怀中的雪白小猫抱紧，小猫温顺的躺在公子怀中，睁大两只漆黑如同星辰熠熠生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忧郁的公子，竟然如同人类一样，轻轻的伸出小巧精致的猫爪抚摸着公子，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忧戚，黯然。小猫轻轻扭动身躯一挣扎，一下子窜出公子怀中，沉睡的公子丝毫没有察觉，小猫咪轻轻的摩挲着公子精美的衣裤，眼中浓浓的不舍与关怀。

　　小猫咪如同一个人类一般扬起头仰望浩瀚无际的星空，看着马上就要达到的落霞山，终于，小猫咪眼中闪过挣扎神色，与之同时，小猫咪身体周围一下子绽出万千光芒，光芒如同氤氲，缭绕在车厢内，丝毫没有泄露在黑夜空旷的野外。七彩的光芒映照下，小猫咪如同仙人临尘，周身闪烁圣神光辉。片刻，或许只是一瞬，光芒一下子大盛，整个车厢一片刺言的白芒，什么东西都没有光亮，看不清楚。

　　公子好似察觉到什么，突然身体哆嗦颤栗，两手下意识向怀中摸去，“空无一物”，公子一下子从睡梦之中惊醒，瞪大了眼眸，惊恐的看着车厢。一缕如雪银白的毛发在车厢之内静静地悬浮，雪白机敏的小猫咪已经不见了踪影。公子不甘的在车厢内四处寻找，毫无收获，小猫咪已近消失了。

　　“这是……”公子将那一缕毛发轻轻捧再掌心，熟悉的气息一下子透过指尖，抵达到内心深处。“小白……”公子轻声呢喃，将那一缕毛发捂在心口，俊美的脸庞之上尽是痛苦，尽是无助彷徨。

　　“小白，你也决然离开我了吗，你也抛弃我而去吗，你也同方家的那些人一般冷笑无情吗，你也害怕落霞山的凶险了吗？”公子望着漆黑的夜空，夜色凄美迷人，夜风生冷寂寥。落霞山黑漆漆的轮廓如同狰狞的远古巨兽，向着寂静的车队伸出生寒冰凉的獠牙。

　　自嘲，自讽，独自一人痴痴发笑，回想一路坎坷，公子黯然神伤。“上天弄人，我可是真正的方家嫡系弟子，可是落地这般田地。二叔，你真的要赶尽杀绝才开心吗，父亲，你快醒了吧，看看方家成了什么样子，看看你的儿子落魄成什么样子，这可都是你的好兄弟做出的，他要将我们方家嫡系弟子全部斩尽杀绝啊！”回应他的只有无尽凄厉的山野之中传来的野兽嚎叫，是窸窸窣窣的杂草摇摆声响。公子面目狰狞起来，额头上如同蚯蚓盘踞的青筋暴起。，两手握起，握的苍白，握的狠厉，杀意，怒火，公子仰天咆哮。

　　“不，我方言不会任由你们奸计得逞。我一定要活下来，我也重新夺回属于我方言的一切，你们可以废掉我的武灵，却不可能废掉我的心！”公子发狂一样，对着呜咽的夜风声嘶力竭咆哮。

　　其他车驾上的公子看着发狂的方言，脸上荡出鄙夷，荡出怜悯，荡出神伤，荡出绝望。他们同方言一般，都是方家的公子少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远没有方言显赫的地位，他们只是一些旁支弟子。然而，落霞山一行，他们从来没有抱过任何生机。自从成人礼过去，被测出废武灵之后，死亡已经注定是他们最后的归属。

　　方家家规森严，方家弟子十六岁成人礼之后会测试武灵。一般弟子都会有武灵，除非天生废材，那便怨不得旁人了，这一年，百名弟子测试，共有七名弟子测出没有武灵，后来，不知为何，方言也失去了武灵。这样一共八人。

　　没有武灵的弟子。家族视为废材不可造就，没有任何价值的存在，不过他们还有唯一生存活命的机会，那就是成功走出方家禁地——落霞山，那死亡与魔鬼集结的禁地。几十年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成功走出落霞山，但是每年依旧有着没有武灵的弟子被送来，尝试，试图探知落霞山，方家不会在乎这些废材，他们的死若是可以探明方家禁地落霞山的秘密，那么一切都值得。

　　夜，凄美迷人。风，呜咽出百转千回的哀歌。夜与风的交集，那是死亡最后的呼唤绝唱，清辉月光，播撒在曲径通幽的山道，那是照亮通往幽冥地府的绝生路，死亡的气息弥漫扩散，所有人都或从容或苦涩或萎缩的探出车外，静静地看着那看不到尽头的蜿蜒山路，这是落霞山真正的入口，向前一步，那是无尽未知的死亡领地。

　　“方言少爷，保重！”沉重的叹息，方言没有回头，那是跟随父亲几十年的老人，只有他才是对自己真正的关心。

　　稀稀疏疏的车驾之声再一次响起，八两马车已经原地返回，留下的是八个茫然无措的公子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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